蚀骨残像(2)


我和阿历克斯摇摇头,声音细如蚊哼:“我们没有家……”

是的,我们没有家,虽然曾经有过。

我们的家在伦敦东区,是一间简陋的居室,在一堆拥挤的房屋间显得促狭。妈妈每天都会把家中打扫干净,努力使这里充满生活应有的气息。

在1940年德军空袭的轰炸中东区大多数住宅成了废墟,我们的家却侥幸留存了下来。那时我的年纪很小,记忆朦朦胧胧,只觉得周围的环境乱哄哄的,空气里似乎能闻到硝烟的气味。

我们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那时二战的战火已经袭卷了整个欧洲,为了守卫英国,父亲加入了军队,自此一去不回。

妈妈平时要做很多的活计来养家,一旦防空警报拉响,她会立刻丢下手上的活儿,拉着我和阿历克斯一起躲避空袭。

在我和阿历克斯六岁那年,她嫁给了一个码头工人。

继父是个酒鬼,喝醉酒后脾气会变得暴躁,阿历克斯曾经为了维护我而被继父打断了腿。

后来有一次继父和妈妈在街上争吵拉扯,没注意到一辆飞驰的轿车迎面驶来……如同一场噩梦,他们一起死在了血泊里。

我们兄弟俩的去处成了问题,舅父收养了我们,但是他的妻子不乐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口粮,在这个刚结束战争的国家,收养我们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一种负担。因无法忍受舅母苛刻的对待,我们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投身到伦敦街头茫茫的雾气里。

那一天街道上洋溢着圣诞的氛围,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高大男子摇着金铃铛逗弄着孩子们,慈爱的父母守候在一旁,商店的橱窗里摆出了各色的商品和大大的圣诞树,来往的行人聆听祝福,脸上露出安逸的微笑。

而我们却迷失了,不知该去哪里。

天黑了,风开始呼呼作响,雪花飘落了下来,顺着呼啸的风吹落在我和阿历克斯的头发上。

在饥饿和寒冷的折磨下,我竟然在稀疏的人群里看到已经死去的继父向我们走来,他满身是血,脑浆渗了出来,颌骨整个错位,整张脸面目全非。

他扭曲着肢体向我走来,我倒抽几口凉气不住地颤抖,竟无法挪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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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飞速从我面前掠过,它打破了这诡异的情境,幻觉消失了,来人现出了本真的面目,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圣安妮尔孤儿院的院长。

他将我和阿历克斯一左一右罩在他的大衣下,一路带着我们回到孤儿院。

孤儿院里灯火通明,室内开足了暖气,圣诞树下堆满了礼物,长桌上已准备好了圣诞大餐,孩子们围拢过来好奇地盯着我们看。

我们留了下来,被安排在有几张单人床的房间里,房间很新,其他的床铺都空着,只有我和阿历克斯两个人住。

时分,万籁俱寂,我提着煤油灯起床上厕所,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我的脚步声。我经过一扇窗户,不经意地朝外瞥了一眼,孤儿院对面的墓地里有微弱的光亮在晃动。我吃了一惊,难道那是我曾听闻过的磷火?

我在胸前画个十字,大踏步地冲向厕所。

当我从厕所里出来,又听到奇怪的细小声响,就像有东西在地上拖动。我拿着煤油灯朝左右看了看,那声音又消失了。

我觉得古怪,便立刻跑回房间,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和阿历克斯经常在大大的孤儿院里探险,也许那时我就隐隐察觉到孤儿院里有秘密。

我们像探险者一样在没什么人使用的房间里一间间探查,不知不觉来到了院长办公室,平时紧锁的门虚掩着,我从门缝看进去,只能看清室内一角,另一边被遮挡住,在模糊的昏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一截垂下的苍白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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