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人(7)

自有功半真半假地诉出压在心底的心事,又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心中痛快了许多。

柳月一向知书达理,对他体贴入微。即便偶尔怨他痴于木工冷落了她。也不过是耍耍女人的小性子,这是他们夫妻生活的小调料。她绝不会胡搅蛮缠,动辄便以死相逼。

柳月是被他掐死的,亲手。

只是这次,他将她的尸体锁入书房时。尸体并没有消失,难道是这木头人吃饱了?若真是吃饱了。为何它还是木头木脑的,没有丝毫异动’白有功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饿它几天,待它饥饿难忍之时,定然会帮他处理掉柳月的尸体。

柳月死的第二天,尸体仍旧没有消失:第三天,木雕美人依然没有轻启朱唇;第四天,她的尸体已经散发出隐隐的臭味儿,老奎说它只吃“尸骨未寒之人”。看来它对她不会再有胃口了,白有功只有偷偷将她的尸体坠入鱼池,谎称她是不慎落水而死。

柳月死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催着他吃饭、缠着他睡觉,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在他灵感进发的时候打搅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沉浸在对木雕美人的研究中,可不知为何,无人骚扰了,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忍不住抬起头,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期待着有人叩响房门,期待着有人撒着娇将他扯回卧房,期待有人醋意十足地埋怨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未发自内心地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个女人早已如春天拂面的柳枝。如静夜似水的月光,慢慢地淌入了他灵魂深处。

他再也没有耐心琢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他采用了最粗鲁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将它的身体一点一点锯开。看看它的身体里到底窝藏着怎样邪恶的秘密。

可他真的、真的无法相信,这个曾经令他叹为观止、令他痴迷不已、令他贪念沸腾、令他成为杀人凶手、令他成为孤家寡人的木雕美人。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雕。它的身体里没有暗藏机关,亦没有那些被吞噬的尸体。只有木屑。

白有功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老奎中毒苏醒后。带走了真正的人偶。留给他一块烂木头,害得他家破人亡。

他将木雕美人的残胜装进竹箱里。咬牙切齿地要找到那个该死的老奎,真真切切地再毒死他一次。

其实,白有功知道。自己不该恨老奎,他并未做错什么,错的是自己。可他必须要找他报仇,这是他说服自己离家出走最好的理由。事实上,在柳月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家了。

白有功从未想到,他会再次见到老奎。他依旧带着两条巨犬,只是毛色不同:他依旧巧舌如簧地卖足了关子后,才抱出木雕美人,只是这个木雕美人和他第一次见过的略有不同,肤色比之前的略黄。衣服的颜色也相差许多。

木雕美人骑着巨犬扮演王昭君,在众人的惊叹声里顾盼生辉。深情凝望着身旁的男偶人,那神态竟如真人一般。只有深爱中的女人,才会流露出如此动人的目光。望着那深情款款的木雕美人。白有功突然热泪盈眶,他想起了柳月,想起了她总是这样凝望着自己。

就在这时,老奎突然在人群里发现了白有功,他神色慌张地草草收场,连地上的碎钱都顾不上捡就收起人偶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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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有功抛下背上的竹箱紧遗不舍,终于在城外的荒郊将他一把揪住,按倒在地,愤怒地哭骂着、扭打着,将他当做自己所有不幸的罪魁祸首。他气急败坏地从衣兜里掏出毒药,硬生生灌入他的嘴中。不一会儿,老奎便口吐白沫。没了气息。可白有功如疯子一般,依旧厮打着他的尸体,全然没有留意到,倒落在一旁的两个竹箱里,一男一女两个人偶慢慢爬出来,悄悄潜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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