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夜实录(6)
好不容易才脱身,走下戏台,忽见一个猪肉档面前围了一群人,上面挂着一盏小灯泡,桌面上摆着血淋淋的人头,排骨,案架上的铁钩上挂着肝脏和肠,还滴着血。一个带着斗笠身穿长衣的胖子,右手拿着一把屠刀比划着手势。然后就朝桌上砍了下去,谁知竟然砍到自己的手上,“嚓”的一声手掌离身,却没有声音。然后将手掌翻过来看了又看,装进了衣兜了……“啊!!我的妈啊,是鬼屠夫——”我捂着嘴巴尽量不出声,以免砍到我的手上。我后退几步,又是一堆人,围着一个石磨,旁边坐着一个丑陋无比的人,青青的脸满是疙瘩,大大的鼻子,白色的头发,眼睛一大一小极不对称,没有眉毛睫毛,嘴巴张开,好像永远都合不回去。他静坐在那里,右手握住石磨手把,左手死死抓紧纸币,似乎一刻也不放松。低头一看:是天国人民银行的冥币!我一惊:鬼也贪钱!游人往石磨上丢纸钱,每丢一张纸钱,石磨就转一圈,如果停止丢钱,鬼也不会推磨。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摸摸口袋没有带钱,就拿一张白纸丢了进去,那磨就转一圈。接着一张、两张……纸有多快,石磨就有多快。最后,纸丢完了,拿起树叶就放下去,那石磨不动了,——假币也能区分?我真玩得过瘾,就想去拿他左手上的冥币,谁知道一拽那冥币,那手都掉了下来,鬼便发怒了,站了起来说:“还我钱,还我钱……”追过来,我丢掉手里的东西,顾不得那么多往人群里钻。我苦笑道:“自己再穷也不至于抢冥币吧!”,走到一棵大树面前,上面横在一块横木,横木上面挂着一个人,如一件晾着的白色长袍。走近一看低垂着头长长的黑发,盖住苍白的脸,双手张开被钉在横木板上,一条长长的铁链锁在左手与右手,双腿并拢垂下,光着脚……活像绞刑十字架上的耶稣。我正想研究他是如何钉上去的,“耶稣”突然复活了,脚一伸,向我踢来,我无力招架连忙退了两步,被他吓了一跳!“原来这个耶稣“复活”不是一件好事。”我不解。然后走到一个当铺面前,油黑的房屋,漆黑的大门,门口一条长长的铁线拦住,铁线上挂着一块白色被单,刚刚好挡住里面的人身体,露出一个头,黑发如丝,光着身子,手拿一块白纱遮盖重要部位。远看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流畅的曲线,樱桃小嘴。见有人来,马上低下头,然后转了一个圈。“啊!后面又是一个女子,没有手,原来是双面人!不是人,是鬼!”我大叫一声,跑走了。“可能是只羞羞鬼!可能是衣服也被当掉了!原来鬼也有漂亮的。”我边跑边猜测。不多久,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隐隐可见身边有一张白布在抖。踮起脚尖探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青袍女子在瑟瑟发抖,手里举着白布挡住脸,如风里的树叶一般。我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谁知她惊动一下,一扭头就跑到树背后“呜呜”哭了起来,那声音凄凄切切,断断续续,像只惊慌的小鹿轻啼。我跟了过去,慢慢掀开白布,看见她楚楚动人的脸蛋上,竟是两条血痕,原来她流的不是泪,是鲜血!她看了我一眼,马上倒了下去,两眼一翻,两脚一蹬,一动不动:被我吓死了!我丢下一句话:“原来是胆小鬼!”露出不屑的神色。
然后走到一间喜铺屋,红红的房子,红红的大门紧闭着。门下面围了三四个女孩子在等待什么,我凑近一看,是一个化妆师给一个年轻的客人化妆。化妆师身穿红色旗袍,身材匀称,高高的发髻,白白的脸蛋上画一朵黑色的玫瑰花,嘴唇紧闭,表情阴冷。在聚精会神地给客人涂粉,上色。我端详着她稔熟的手势,一手端粉盒,一手拿着彩笔,三下五除二就画好了,看到客人脸上“雪白的粉脸,墨黑的眼睛,将嘴巴周围涂红,占了半个脸”,客人站了起来张开超级大嘴,哈的一声将我们都吓一跳,然后嘻皮笑脸地拿出相机咔的一声拍了一下化妆师,原来是个游客。我猜测这个可能是给新娘化晚妆的化妆师吧。看到这个人走了,我也好奇地坐在凳子上要化妆师帮我打扮一下,想去吓唬人家。谁在我一屁股坐下去,凳子晃了一下,是弹簧凳,我心一沉。她看了看我,抖了一下,“啊”一声把化妆师都吓了一跳,然后摇了摇头,半响才吐出两个字“你不用化妆,已经很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人”,张开嘴巴,她根本没有牙齿,拿起手里的化妆盒就往嘴里塞,嘴一闭上,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角流出鲜红的液体。我一看,脚都软了——鬼啊!女鬼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来逃命去了。此刻又恨又气,心里很不是滋味,简直被她羞得无地自容。气鼓鼓的跑到一口井边,转念一想:也不能怪谁,人丑没有药医,但是千错万错就是不能出来吓鬼一跳……我伸头在井上照一照自己:头发散乱,脸无血色。忽然,水里咕噜一声,冒出一个泡,很快就伸出一只手,一个黑头发的白衣人哗的一声从水里跃起,我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那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头发紧贴着脸,脸上没有五官轮廓,然后在半空跳了下来“扑”的一声,瘫痪在地。我不禁大惊失色:“溺死鬼!!救命啊!”仿佛丢了五魂六魄一般骨头都麻了,过了一会儿,那“鬼”一动不动了,看清楚了,原来是穿衣服塑料模特,上面还有铁线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