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春(6)
“他们都只爱我的脸……”伶婳恨声。
顾辞闻言冷笑:“你来我空颜斋做交易换得容色倾城,不就是想让别人爱你的脸吗?”
“没有!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被戳中痛处,伶婳争辩,转头看向男子,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伶婳的眼睛拼命睁大,直到眼眶也开始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安泽提着一盒桂花糖糕来看伶婳,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镜月!”
伶婳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复又闭上。
“……你来作甚。”
她的嗓子干哑无比,再不复从前泠泠,安泽却大喜过望,轻声哄道:“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糕,你尝一块好不好?”
“花了不少银子才进来的吧。”她苦笑,“醉乡楼的那些人是不是都很看不起我?”
“管他们做什么。你不会杀人,我信你。”安泽郑重其事。
——此事一出,醉乡楼的那些人恨不得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上上下下连她的名字也不许提。
“哈。”女子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认命地抬头看着牢房里那小小的窗户,轻声说,“人就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等我过几日活够了,就认罪,拉出去砍头。”伶婳比了个手势,“雪亮的大刀下去,头能滚好远,听说在人首分离的那一刻人还是会疼的,会有痛苦的表情浮在面上呢。”
这几天内对李溶负心的失望如今达到了顶点,她心如死灰,笑声撕心裂肺,“你们都爱我脸,何曾将我的人放在心上!死了都是活该!”
“可我总是站在你那边的。”安泽温言。
伶婳打翻了糕点,冷笑道:“甜言蜜语谁不会说。他也曾许我地久天长生死不负,最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牢房的走廊那么长,带着入骨的阴冷,好像永远没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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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第二天安泽带了小米粥,还有伶婳从前在家乡时喜欢吃的几样小菜。
“镜月……”安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抓抓头发,“尽管你总看不起我,但我还是觉得,遇到你真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穿着红衣裳,嬉笑怒骂比家乡的月季还要动人的姑娘。”
“可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伶婳捧着粥,别过脸去。
经历了如此波折,如果真能重获自由,她也许会愿意和安泽在一起,抛弃花魁的光环和唾手可得的财富,安安稳稳成家生子。哪怕她对他的情感永远也不会变成爱,那也没有关系,只要身边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就可以吧。
伶婳不知她如何会这样觉得,大概是监牢太冷太暗,人生太苦太长,这举目无亲的孤单,需要有人陪伴。
有这样一个人肯关心爱护她,不在乎她是倾国还是枯颜依旧待她如宝,倒是自己为了寻求美丽容貌自食其果,终究也要为这肤浅付出代价。
她嫌弃那些男人只爱她的容貌,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这张脸费尽心思?
身为寻常女子,只要能平安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可笑她原先为争一口气,竟不明白这个道理。
{十一}
第五天因为人证物证都不足,伶婳被放了出来。
狱卒的嘴很紧,什么也打听不出,走出牢狱的那一日阳光很好,伶婳眯起眼睛,遮住刺目的光线。
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安泽。
在路过一座豪华的宅院时,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那是曾经李溶的居处。
她看着黝黑的大门,曾经走出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以往的很多天,他都是从这里出来,顺着这条路,前往有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