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宅(2)


在接受了三个月的心理学培训和严格的测试之后,老板根据我擅弹古琴的特长,将我安排进《宦娘》的主题室。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老板拍着我的肩膀,温和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人了,千万别把自己当人看。”

没错,我不是人,是鬼,是痴迷抚筝弄琴的痴心鬼。我穿着淡青色的罗纱裙,挽着略带慵懒的发髻,涂上散发着蓝色荧光的粉底液,抿着鲜红的嘴唇,安静地坐在专属于我的房间里。墙壁上挂着几幅临摹的古字画,角落里摆满了盛开的绿菊,在略带苦涩的花香中,我端坐案前,轻抚古琴。我是宦娘,这个房间里最昂贵的装饰品。

大多数客人并不了解《宦娘》这个故事,他们总是问起我的身世。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幽幽地抬起眼,轻轻弹唱一曲《惜余春词》,然后告诉他们,我是某个太守死去的女儿,死去百年之后,一个琴艺精湛的年轻人在某个雨夜来到我和姑婆的住处借宿,他叫温如春。我和温如春因琴而生情,一见倾心。无奈人鬼殊途,我终不能接受他的爱意。但是,爱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于是我费尽心机,机关巧设,促成了他和另一个女子的姻缘。

客人们怜惜我的悲惨遭遇,赞叹我的通情达理,欣赏我的举世才情,所以会给我十分可观的小费。虽然比不上小倩,但比起之前四处漂泊的日子,已经好了许多。

宦娘不仅改变了我的收入,也改变了我的人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悄无声息地走路,用轻缓空灵的声音说话,就连目光都不由自主变得凄楚哀怨,即便是脱掉古装罗裙、即便是洗去脸上的妆容,仍旧一身鬼气。

有时候,客人们还会打趣着说:“你该不会是真的鬼吧?”

若是真的鬼就好了,若我真的是宦娘就好了,那样我就会心甘情愿地成全濮镜和金娇娇,那样濮镜就不会死。

濮镜死了,他的尸体就藏在乐安公园的草丛里。我想,用不了多久,最迟明天早晨,就会有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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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濮镜

按理说,濮镜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乐安公园并不偏僻,而我抛尸的那个草丛,更是附近老人们晨练的必经之地,就算游人不会留意到草丛的异样,公园的管理员或者清洁工也能轻易发现。一旦尸体被发现,我肯定会第一个知道。可是,已经过去两天了,仍旧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昨天傍晚时,我假装到公园散步,刻意反反复复路过那片草丛,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既没有警戒线,也没有警方处理勘测过现场的样子,甚至连一点点可疑的议论都没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太奇怪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安。我记得很清楚,前段时间因为金娇娇的出现,我和濮镜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事发那天,我和濮镜又因为一点小事争吵起来,他一脸鄙夷地骂我是陪笑女,他说我现在的工作和古代的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他一脸狰狞地吼着说:“谁知道你和你那些所谓的客人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我无法容忍这样的羞辱,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向他砸去,玻璃质的烟灰缸在他脑门上碎开,尖利的残片刺进他的眼睛里。濮镜捂着流血的眼睛蹲在地上,仍旧毫不示弱地说:“我要告你!告你故意伤害!告你从事不正当职业,让你和像你那些所谓的艳鬼们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贱人!贱人!!”

这是我曾经深爱着的濮镜吗?这是那个坐在钢琴边如暖阳一般微笑着的濮镜吗?我气得咬牙切齿、失去理智,按住他的头向一旁的桌角撞去——濮镜就是这样死的。他确实死了,我非常确定。为了防止血迹弄得到处都是,我用保鲜膜将他的尸体一层一层包起来,又装进临时缝制的布袋里。在夜深人静时,我小心翼翼地在布袋上捆好绳子,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将他递送到楼下的草坪,然后又将他拖到汽车的后备箱里,连夜抛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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